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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結局(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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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可有可無最卑微的影子,你對兒臣甚至於連一個笑都很吝嗇,你可知道,兒臣從小又多麽的渴望父皇能摸摸兒臣的頭,給兒臣一個最溫暖的笑,可你沒有,所以兒臣的心,冷了,硬了,兒臣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父皇你絕對功不可沒。”

莫離雲說完,仰天一聲狂笑,皇上怔了半晌,心底升起痛徹心肺的寒意。

第二日,莫離雲被宗人府帶走審查,莫離雲所住的永華殿一幹人等全部被帶走審查,一時間永華殿哀嚎聲不斷,在暴室裏殘酷的刑法下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吐出來不少,皇帝仍未狠下心腸嚴懲莫離雲,只下令將莫離雲暫時關押在宗人府,而審查還在繼續。

接下來的幾日,莫離雲所有的罪證都陳列到皇上面前,最令皇上憤怒的罪證時莫離雲貪墨大筆銀兩,這還在其次,抄家貪墨銀兩也是常情,但最重要的是莫離雲貪墨數額巨大,還將這筆銀兩用在暗裏招兵買馬,建立屬於自己軍隊之上,這一大罪證成了壓倒莫離雲的最後一根稻草,也壓垮了皇上待莫離雲那最後一點的父子之情,但凡君王,沒人能容得下有人私自大規模的建立屬於自己的軍隊,謀逆之罪,昭然若揭。

景和十二年冬,莫離雲被叛終身圈禁宗人府。

這一晚,如意思緒萬千,若不是她深為了解莫離雲性子,她也難以羸了他,莫離雲是個極聰明的人,但聰明反被聰明誤,正因為莫離雲認定她沈如意聰明,不會弄出故伎重施的拙劣伎倆,才會上了當,莫離雲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她弄了兩次假的季德海,有一次是當著皇上的面弄的,而皇上為了獲得真相也參與了其中,演了一場完美的戲,當然令莫離雲更算不到的是,她曾是與他同床共枕過十年的夫妻。

其實,當初她也不能確定這巫蠱事件背後的人究竟是莫離雲還是玉貴妃,所以第一次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請皇上,而是請了瑞親王去,及至真的抓到莫離雲,她才有了十足的把握,又演了第二場戲。

這當中的步步設計,不知又費了多少心思,唯有如意心中明了,就連她賭了一場,將自己的性命壓在皇上對她對玄洛的不忍之上,她將自己的身世能告訴的都告訴了皇上,果然她賭贏了。

次日,太子跪求皇上讓他出家為僧,他再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親兄弟也會謀算他,再加上皇後發瘋自殘死在凝暉宮,他心生厭倦,厭倦了這宮裏的爾虞我詐,看破了紅塵。皇帝不允,太子當晚悄然離宮,去了遠離京城的一個清靜寺廟出了家。

景和十二年除夕之夜,莫離雲吊死在宗人府,死前耳邊似乎回蕩起一個女人的詛咒之聲:“蒼天在上,我沈如意願化作厲鬼,生生世世永不輪回,日日夜夜向你們索命,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夜,如意回到寧遠侯府父女團聚,又跟顧嬤嬤說起劉淩之事,不曾想蕊草竟然持刀想刺殺如意,如意方知在蕊草因菊笙之死離開侯府的那段日子,遇到一個男子,那男子身如修竹,驚才風逸,那男子不愛笑,與他說話卻極溫柔,還告訴她宮裏有個叫木蓮的女子與她長得一模一樣,至此,她找到了自己的親姐妹,她們胸前都紋著白鷴鳥,當初的木蓮在街頭淪為乞丐快被人打死的時候是這個男子救了木蓮,後來木蓮成為這個男子安插在七皇子身邊的眼線,木蓮愛這個男子,蕊草也愛上了這個男子,成為男子放在寧遠侯府監視沈如意的另一個棋子,本來一切都的好好的,就等沈如意身份被揭穿,皇上查到寧遠侯府,她再趁機揭露出沈如意謀害老太太,二夫人,大小姐一幹人等的時候,不知為何還未等到她揭露,這個男子就被關押進宗人府,後來蕊草知道這男子死了,便想找如意報仇,報仇失敗她自盡而亡,嘴裏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三小姐,對不起!蕊草原不該愛上他的……三皇子……”

這一夜,皇宮裏格外熱鬧,沒有人記起這個被圈禁在宗人府的皇子,而他那未過門的妻子帕英莎在莫離雲被關入宗人府的那天便被楚夏王派人接回楚夏,楚夏與天縱聯姻失敗,楚夏與蒼涼國結盟,兩國欲合力吞並天縱。

無宵節剛過,楚夏與蒼涼國聯合來犯,戰亂四起,皇帝禦駕親征,莫離憂和玄洛隨駕征戰,如意作為軍醫陪同前往,莫離楚和瑞親王鎮守京城,而莫塵希被派往南方駐守,以防蠻夷趁著戰亂來犯天縱。

太後每日待在宮裏吃齋念佛,皇後被廢,太子失蹤,厲丞相在莫離雲案中,被查出與莫離雲勾結貪墨銀兩私建軍隊,被皇帝賜死,厲家勢力已坍塌,她這個孤老婆子已無所求,只求皇上能平安歸來。

戰場上刀劍無眼,皇上運籌帷幄,莫離憂和玄洛各帶兩支兵馬突發奇襲,大獲全勝,殲滅蒼涼和楚夏敵軍四萬餘人,楚夏將軍戰死,而蒼涼國將軍倉皇逃竄,皇上下令乘勝追擊,不想玄洛中了埋伏,被圍困九龍溝,如意心急如焚,定要跟隨莫離憂一起去營救玄洛。

烈風馬狂奔,雪地裏屍橫遍野,到處充斥著濃烈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大風像是一片片刀子割的臉上生疼,臉色益發蒼白,她伏在馬背之上,因著唇已幹的裂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唇,一路逆風而行,莫離憂緊隨著她,一步也不敢離她左右。

食腐的禿鷲在天空上盤旋,發出一陣陣嘯鳴之聲,整個雪地尤如一個巨大的修羅戰場,如意聲聲喚著:“玄洛……”

莫離憂心裏卻有說不出的苦澀,午後的天空升起一輪太陽,太陽的淡黃的光有氣無力的照在雪地上,如意胯下烈風馬朝著九龍峽谷狂奔而去,將要接近九龍溝的時候,如意見峽谷之下屍體堆積如山,如意飛奔而下,徒手翻過幾十具屍體,莫離憂又命士兵一同尋找玄洛,終於如意的手在接觸到一個男子滿是血汙的臉時,她淚意翻滾,拭凈他臉上的血漬,又趕緊餵他吃了急救丸,又拿銀針紮了他穴位,他轉醒,她緊緊的擁住他,他臉上溢出一絲蒼白的笑氣若游絲道:“酒兒……”

就在此時,一陣呼嘯聲傳來,大約幾百人的士兵烏壓壓立在峽谷之上,將下面的人包圍了起來,人人手持弓弩,如雨的箭淩空飛來,莫離憂護住如意,突然上面滾落下無數的大石頭,士兵死傷眾多,

如意見風小了,趕緊將七蟲七花毒粉交給離憂,離憂飛上峽谷,毒粉所到之處敵軍皆倒,只是敵人眾多,毒粉不夠用,又加上有風,毒粉被吹散了,離憂在敵人短暫的混亂之中,擒賊先擒王,斬殺敵方將領,敵人狼狽逃竄。

一切又都恢覆了平靜,如意替玄洛包紮完傷口正回頭收拾藥箱,忽然一支流箭破空朝著玄洛直襲而來,如意擡眸,那黑點在她清澈的瞳仁不斷放大,沒有絲毫猶豫,瞬間,如意只身擋在了玄洛面前,輕閉上眼,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當她睜開眼的時候,莫離憂已倒在了她的面前,如意驚呼了一聲:“離憂哥哥。”

他倒在她的懷裏,她身上有最好聞的杜若香氣,帶毒的利箭,一箭穿心,他唇角溢出血來,她頓時亂了方寸,鼻子一酸,眼眶淚意傾刻而出,他中了劇毒又被刺穿了心臟,她根本沒有把握能救他,她趕緊拿了續命丸給他吞下,就要替他解毒療傷,他搖了搖頭一把握住如意的手:“如意,來不及了,原本我想要自私一回,天下和你,我都想要,可如今我才知道我註定是要失去你的。”

他清寂的眸中帶著最溫柔的神色,凝視著她,他握住她的手微微顫抖,早有士兵將玄洛扶起,他轉頭看了看玄洛,唇角牽起一抹慘淡的笑:“玄洛,對不起。到最後,我還是設計了你。”

“離憂……”玄洛虛弱的喊了他一聲,“不,你沒有對不起我。”

“玄洛,是我故意引了敵軍令你中了埋伏。”他聲音有些喑啞,轉過頭來擡手想撫一撫如意的臉,他卻停在半空又放了下來,“如意,我這般做怕是再也不能做你的離憂哥哥了。”

“不,離憂哥哥。”她顫抖的指尖拂上他蒼白的臉,她從沒有忘掉前世蕭荷娘在臨死前說的那一句話

“那莫離雲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終身,還有你那個妹妹,更是狠如蛇蠍,幾次三番害你,若不是門主……”她一直在想飛焰門門主究竟是誰?因蕭荷娘和五叔都認識阿日阿月,她只能讓玄洛另派人暗裏跟蹤蕭荷娘和五叔卻毫無進展,到最後玄洛在查莫離雲貪黑銀兩私建軍隊案時,飛焰門門主才浮出水面,原來就是離憂。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眉心,一滴淚落在他的臉上,她堅定道:“你永遠都是我的離憂哥哥。”

“不——”一個淒厲的慘叫聲驀地響起,天空飄下大雪,白雪茫茫中,一個紫色身影飛奔而來,哭的跪倒在他身邊,“表哥,你為什麽這麽傻,就算你要救沈如意,你也不用替她擋,你武功那樣厲害,你明明有機會用暗器擊落那把箭的,明明有機會……”

“英莎,怎麽是你。”莫離憂咬一咬牙,他是有機會可以擊落那支箭,可他也有可能會失手,他賭不起,他也輸不起,一旦失手,他輸的就是如意的命,還有他的心裏其實是愧疚的,不管玄洛有沒有死,他布下了局想要害死他卻是不爭的事實。

“表哥,是我害了你。”帕英莎痛哭流涕,自打她知道莫離憂出征,她便偷偷出宮一路追尋他到此,她雖武功不好,但箭術極佳,她處心積慮的想要殺了莫離憂,因為她得不到他,她就要毀了他,她為他痛斷了心腸,她就要讓他嘗嘗這世間劇毒相思斷腸毒的滋味,可不知為何,在箭將離弦的那一刻,她猶豫了,在面對他生死的時候,她才知道她那樣的舍不得他,她竟然有了成全他的想法,箭偏離了方向,她只要射殺了玄洛,表哥就能得償所願了,可最終,她的毒箭還是射在了表哥身上,一箭穿心,無藥可解,她蹲在那裏嗚咽的哭著,擡眸看向如意道,“沈如意,你不是醫術不凡嗎?你一定能救表哥的對不對?”

如意心中悲痛,淚水早模糊了視線,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撕扯著她的心好痛,她沒有把握,相思斷腸毒直攻入心肺,離憂心已毀,若不是續命丸,他早已立時斃命,她淒楚的盯著他,他望一望她,只想將她為他流淚的臉永遠都刻在腦海裏,無論他犯了多少錯,她還是肯為他而流淚的,他知道自己不再求她,再求玄洛,可那個人是他的母妃啊,他斷斷續續道:“如意,玄洛,不管母妃做過什麽,放過她,原諒她好不好?”

“好。”如意點了點頭。

“七哥……”玄洛眼眸裏已溢出一絲淚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當年的事我和如意已然明白,我們已決定放手了。”

莫離憂唇角上揚,浮起一個欣慰的笑,點了點頭道:“好,這聲七哥真好,如此我便放心了。”他又握住如意的手,他將他兩人的手放到一起,幾乎用盡了全力,“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他緩緩的松了手,覆又將手伸入懷中,懷中還妥帖收藏著他為她雕刻的木芙蓉花簪,腦海裏的時間凝固在最美的辰光,木芙蓉樹下,他與她相對而坐,他雕刻了她的小像送給她,只是她不知道他又為她雕刻了木芙蓉簪,長發綰君心,他總奢望著有一日他能替她綰發,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而如今,能替她綰發的人再不可能是他了。

眼角淚盡,合目而上,他唇角間卻還帶著最溫暖的笑意。

“不——”帕英莎慌亂的撲到他身上,“表哥,我要帶走你,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

她眸底血紅,長發淩亂在風中,忽然一把推開如意,緊緊抱住莫離憂道:“表哥是我的,就算是他死了,他也是我的。”

霎時間,遠處又響起陣陣馬踏雪地的聲音,轉眼間皇上親自帶兵趕到,他的眼裏只看見一個穿著紫色癲狂的女子緊緊抱住一個了無聲息的男子,那男子心口處的插著一支利箭,暗色的血液在他心口凝固,刺痛了皇上的眼,皇上的心倏地一沈,越沈越低,他差點滾下馬來,急呼一聲道:“離憂。”

景和十三年正月三十一日,皇上親自護送皇七子莫離憂回宮,卻未發喪,他又派瑞親王攜同玄洛帶領軍隊繼續征戰,玉貴妃心痛,灰了爭鬥的心腸,只過吃齋念佛的日子。

景和十三年二月十日,楚夏王和英莎公主雙雙暴斃,有傳說楚夏王與自己的女兒英莎公主不清不楚,最後被英莎公主一劍刺死在宮中,英莎公主自盡而亡。

蒼涼國與楚夏盟約崩塌,天縱軍隊長驅直入,連吞並楚夏和蒼涼一共十六座城池,兩國割地賠款,天縱版圖得以擴大,瑞親王和玄洛帶領大軍凱旋而歸,帝率領群臣親迎出宮門之外。

冬去春來,萬物生發。

如意獨自走在宮道上,想著她重生以來的種種,宗政燁帶著蘇君瑤離開了京城,而蓮青已於三日前嫁給了劉淩,顧嬤嬤找回了兒子,又得了蓮青這樣的好媳婦,臉上的笑自然也多了起來,就連楠兒都歡喜的說顧嬤嬤變得更可親可愛了,如今府裏因著沈致鶴和沈秋彤的死更加安靜了,府裏傳聞說沈致鶴賊心不死又想趁機霸占沈秋彤,沒想到沈秋彤狂性大發與沈致鶴扭打在一處,結果鬧出兩條人命,可她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這件事周連翹又在當中廢了多少計謀心思,她自然清楚,只是周連翹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何況那兩個人也是死有餘辜,她全當不知道罷了。

春光明媚晨間的光融融的照在她的臉上,如敷上了一層薄薄金粉,柳絮如雲隨風飄蕩,無聲的落在地上,她的臉帶著幾分神傷和悲哀。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少頃,她到了朝陽宮小佛堂內,琉璃明燈下是寶相莊嚴的觀音像,玉貴妃端坐在佛壇邊,手裏翻著經書,她早已褪去滿身珠華,只是素衣裹身,嬌好的面容已是無盡滄桑,兩鬢染上白霜,她見如意來,擡眸臉上溢出一絲淡笑:“如意,你來了。”

“娘娘,我來看看離憂哥哥。”

“如意,你和玄洛真的決定要離開皇宮了?”

“嗯。”如意點了點頭,玉貴妃臉上無盡悲涼,喃喃道,“想來總是我誤了,費盡心計謀算這麽多年,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我這滿身的罪孽怕是再念多少佛經也無用。”

“娘娘,如果離憂哥哥醒來,他定然不願見到娘娘如此自責。”

“如意,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我害怕離憂就這樣永遠都醒不過來,我日日夜夜誦經念佛祈求神明讓離憂醒來,可這麽久了,他都不肯醒來,是不是我造下的業報應在了離憂身上?”她垂著雙眸,羽睫間仿佛還是當年美好的樣子,“還有玄洛,雖然他肯原諒我了,但我無法面對他,無法面對死去的妹妹,也無法面對皇上,事到如今,我連跟皇上坦白的勇氣都沒有,我不怕皇上會殺了我,我只是怕他會厭惡我。”

“娘娘,離憂哥哥會醒來的。”如意幾乎不知再說什麽了,對於玉貴妃她的感情是極覆雜的,有怨有悲有怒有憫,到最後,她也只選擇放手。

“轟。”的一聲,一道沈重的門被打開,一陣寒氣襲人,屋內白霧茫茫,如意不禁打了個哆嗦,她緩緩走到前面,冰榻之上莫離憂一身白衣勝雪安靜的躺在那裏,就好像睡著的樣子,潔若冰雪,但唇角依舊帶著那安然的笑,自從離憂被一箭穿心,她拿銀針封了他全身血脈,又用了千年靈芝護住他體內真氣不散,皇上更是專門在為他建造了一座冰房,那冰榻更是從皇上命人從極北苦寒之地挖出來的寒玉,可保莫離憂體內殘毒不發,只是縱使如此,也不一定能救活莫離憂,或許他這一生都不會再醒過來了。

她靜靜凝望著他,有淚意盈於眼眶,她低低道:“離憂哥哥,你怎麽還不醒來?如意要離開了,如意希望再回來的時候能見到一個好好的離憂哥哥。”

她的心卻沈落了下去,她永遠都不能再回來了,她終於找到了解血衣天蠶盅的法子,以命引蠱,而且越快越成功的機會越大,到時她再給玄洛喝了她特意為他配制的忘川水,相信他會沒有痛苦的忘記她的。

她伸手探探了離憂的脈,他的手腕那樣冰冷,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沒有脈像,依舊沒有一點脈像:“離憂哥哥,難道這就是宿命,前世你為我擋了毒箭,今生你又為我當了毒箭,可若是宿命,你就應該會醒來,前世的你可是在九死一生之後又醒了過來啊……”她呢喃道,“你一定會醒來的是不是?你答應如意一定要醒過來……”

她絮絮的說著,他沒有一絲回應。

她離開,他的眼角卻有一滴清淚落下,洇暈在冰玉之上,凝結成冰,轉眼寂滅。

當她回去去找玄洛的時候,他只留下一封信,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酒兒,好好活著,等我回來。”

她只覺得雙腿失了力氣,竟站立不穩,雙膝一軟,她跌倒在地,他走了,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的,昨晚她明明跟他說過,她要嫁給他了,他身上的蠱毒亦有法子解了,他那樣高興,他抱她抱的那樣緊,他怎麽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他要她等他回來,是等一天,一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她開始找他,無休無止的尋找他。

容顏日漸憔悴,她開始恨他,他要離開至少他要給她一個答案,那樣的等待太過漫無目的,終於她在駱無名那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她看到玄洛被冰封的冰冷的屍體的時候,她只安靜的撫摸著他的臉,沒有淚沒有哭泣,也沒有一句話,每天只守著他的屍體只安靜的坐著,即使她不替他解蠱,他明明還有一年的時間,怎麽會就這樣死了。

她守了他七天,七天後她對玄洛所有的記憶戛然而止,漸漸消失,最後變得全無,她生命裏的男人變成了駱無名,她的心裏眼裏唯有駱無名。

她和他過著最幸福快樂的日子,她和他的愛太過完美,完美的幾乎讓人覺得不真實,偶爾她會莫名其妙的覺得頭痛,偶爾她會覺得傷悲,但駱無名很寵她,幾乎將她捧在手心裏如珠如寶的待著。

在他們成親的那一晚,屋外圓月高懸,花影溶溶,屋內簾幕低垂,紅燭妖嬈。

他問她道:“如意,你喜歡的是誰?”

她笑道:“傻瓜。”

他又道:“傻瓜是誰?”

她指著他道:“當然是你。”

他呵呵一笑道:“我果然是個傻瓜。”

他牽起她的手,她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只是那雙清澈的眼眸裏總是隱著讓他看不透的悲傷,她軟軟的身子躺在他懷裏,其實他好想好想將她的身體納入自己的身體裏,讓她的身體裏的每一滴血液都融入自己的骨髓,可他知道,她對他所有愛都是假的,在他第一次跑到皇宮去找如意時,他就已經想起了前世今生,如意是活了兩世的人,前世他到最後才明白,他愛著她,今生他還是愛她。

當他告訴玄洛血衣天蠶蠱唯一的解毒之法是心意相通之人以命引蠱,玄洛便選擇離開了如意,或許玄洛不忍心讓如意為他而死吧,他其實是羨慕嫉妒玄洛的,前世他得不到如意,今生他不想錯過,所以他要讓玄洛死,還是想試試如意待玄洛的感情有多深,所以他殘忍的將如意帶到玄洛面前,他親眼目睹著如意的痛苦,如意七天不吃不喝,若非他將她打昏,又用藥維持了她的生命,如意早就死了,原來她和玄洛的愛已是生死相隨了,在那一刻,他再無法看著如意痛苦,他唯有成全,因為他不能見著她死。

除了以命引蠱,唯一能解玄洛身上蠱毒的便是一等降師,或許還有其他法子,可其他法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等降師不死不滅,更能生死人肉白骨,更善長解各種巫蠱之術。但一等降師幾乎沒有人能夠練成,一步錯便是灰飛煙滅。

就在幾個月前,他夜探忘憂閣卻發現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那個人他卻認得,也算是他小時在天禹教時的同門兄弟逆宇,天禹教幾乎囊括所有奇門遁甲之術,還有囊括了各種醫術,但天禹教絕不允許弟子學降術,降術乃第一大陰毒邪術,逆宇偷學降術,被師傅趕出山門,逆宇後來成為二等降師,他前來尋找如意,必然是打著如意轉世童女的主意,他施計殺了逆宇,果然從他身上搜到魅血情降油。

他用魅血情降控制了如意,並可以控制如意的思想,所以如意時常昏睡,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他開始練降術,雖然他從小就是個奇才,但想煉到二等降術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他走了捷徑,也是最陰毒的捷徑,他吸食了逆宇的陰魂煉成二等降術。

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燭之夜,他忽然覺得自己好笑,明明一切都是假的,可他還是那樣高興,他甚至想讓如意一輩子都不要醒來,一輩子陪著他,可是一旦成了降師他便註定孤獨,一生一世孤獨,而他吸了逆宇的陰魂,他便永生永世孤獨,有這一次的洞房花燭他便滿足了,這會成為他永生最美好的回憶。

降師用來煉降的女子,所有女人的壽命不會超過半年,而且所以女子必須要死,不然就會折損降師的降術和生命,越是高等的降術折損越大,哪怕是一等降師,在煉成一等降術之後,因為轉世童女命格太硬,轉世童女若不身死,降師輕則降術武功盡失,重則斃命,他就算再自私,也只能放手。

身體交融,初子之血可以令他成功的最快,但他怎能在她被他控制的情況下她奪了他的初子之身,他看著如意,眼神裏無比鄭重,她對他的愛是虛幻的,他心裏一陣淒楚,他想問問那個原本的如意,他道:“如意,你到底如何才能愛我?”

她道:“肯為我死。”

他點了點頭,開始寬衣解帶。

她傻傻的問他道:“你脫衣服幹嘛?”

“洞房花燭,良宵苦短。”

她臉上一紅,他忽然摸了一把匕首就割破了自己的掌心,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裏殷紅的血滴落下來,刺痛了的眸子,她驚問道:“你幹嘛?”

“我要和你氣血相融,心靈相通。”他將刀遞給了如意問道,“如意,輪到你了。”

如意驚愕的看著他,他急道:“你再不割,我就血盡而亡了。”

她恍然的點了點頭,他說什麽她都是聽的,因為他待她那樣好,她也待他好。

掌心相對,血脈相融。

燭火滅,屋裏黑暗一片,他赤著上身,她身著一層單薄小衣相對而坐,他輕閉上眼,因為煉的過程中要氣血相融,練到全身熱氣騰騰起,順全身衣服暢開,使熱氣立時散發,不能有一點阻滯,這就是二等降師會首選陰陽*合,況且陰陽*合令人身心愉悅,如他這般煉降的也沒幾人。

三日後,他大功告成,又帶她看了一個人的屍體,其實也不能算是屍體,他並有真的毒死玄洛,可當初玄洛懷著必死的決心飲下了他給他的毒藥,這毒藥其實只是假死藥,如今真死也罷,假死也罷,他救他,一切就要結束了。

他解了他的血衣天蠶蠱毒,又解了她的魅血情降,她先清醒了過來,她忽見另一張床榻之上躺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痛苦的記憶又開始輪回,她幾乎難以喊出他的名字,幾乎不敢走到他的面前。

駱無名笑了笑道:“傻丫頭,還忤在這兒做什麽?你的玄洛都死了,不如跟了我吧。”

她茫然的盯著他,又回顧四周,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桃花林裏桃花塢,她道:“駱無史,我怎麽會在這兒?”

他輕松的聳了聳肩,他知道這如意的記憶又停回了從前,魅血情降一解,如意便不會再記得她與他這段時間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那虛幻而美好的辰光,最終只是一片虛幻。

絕艷的藍眸裏閃過一道留戀的愛意,清澈如藍海的眸光通透無邪,那樣的純,那樣的凈,就連天上最亮的星星也會黯然無色,唇角牽起一個戲謔的笑:“你猜。”

他看著她悲哀而又迷惘的眼神時,心內又不忍了,他指了指玄洛道:“你還不看看你的玄洛去。”

她緩緩的走了過來,她指尖微顫拂上他的臉,竟然有溫度,她驚喜的探了探他的脈像,心在那一刻已是心花怒放了。

她又問駱無名道:“駱無名,你是如何替他解蠱毒的?”

他垂眸望著她,緩緩走到她面前,伸手就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道:“這是我的獨門醫術,絕不外傳。”

她笑著喊了他一聲:“駱無名。”

他點頭道:“嗯。”

“駱無名,駱無名,駱無名。”她連喊他三聲。

他又嗯了三次。

“你真好。”

“你覺得我好,不如就留下來給我做媳婦。”

她自然沒有留下來,在她和他離開的時候,桃花紛飛,香粉滿地。

駱無名靜靜的立在那裏,紅發飛舞,尤如在空中飛騰起艷色簾幕,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忽然,嘔出一口血來,血染白袍,開出的卻是最美的花。

這一生,他怕是再也無法走出這片桃林了,他殘敗的身體需要每日泡在藥草堆裏,不過能靜靜的待在桃林裏也好,至少陪他的還有回憶。

……

三個月後。

如意和玄洛大婚。

洞房夜裏,一桿喜稱挑起她的紅蓋頭。

脂正濃,粉正香。

她千嬌百媚,意態撩人。

他凝視她,她亦回望著他。

他感慨萬千,曾經他做過一次最痛苦的選擇,他留下一紙信件就離她而去,他記得很清楚,那一晚,她說她要嫁給他,他身上的蠱毒也可解了,他有多麽的高興,可他還是擔憂,他不知道她究竟有了什麽樣法子可以解他的毒,所以他去找了駱無名,當他得知那句以命引蠱,他便決定要離開她了。

他怎麽讓她將自己身上的血衣天蠶蠱引到她身上去,他所承受過的痛苦,他不能再讓她去承愛。

所以當駱無名給他一杯毒酒時,他毫不猶豫的飲下了,他生命的終結便讓他不會再成為她的負累,可他害怕她會隨他去死,所以才留下那樣的字條,他要當她等他,就算是空等,有了等待便有了活的勇氣。

他緊緊的擁住她,壓上她的身,緩緩往後倒去,她烏雲般的秀發披散開來,她仰面躺在床上。

吻,從她的發絲,到她的額頭,鼻尖一路蔓延,精致的鎖骨,圓潤的肩頭都落下他炙熱的吻,她輕輕嚶嚀。

大紅喜燭緋紅的火焰在炙熱的燃燒著,那艷烈的光影映照錦鸞帳內兩條身影此起彼伏。

她雙頰緋紅,全身如火灼般的被點燃,白玉般的肌膚上泛著一個個淡粉的吻痕,她喚了他一聲:“玄洛……”

“嗯。”他呼吸粗重。

“你還會不會再離開我?”

“不會。”

“玄洛……”

“嗯……”他捧起她的臉,“我在,我永遠都在。”

這一晚,他與她兩兩交纏,步上雲巔。

這一晚,莫離憂在沈睡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他為她畫眉,他為她綰發,她笑魘如霞光般輕輕的喚了他一聲:“離憂哥哥……”

忽然,她的臉,她的笑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他呼喚著她的名字,她的身影越來越淡,只到完全消失,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卻什麽也沒能握住。

他呆呆的立在那兒,前方忽響起一個縹緲的聲音:“你拿前世今生三十年的壽命,換她一個轉世輪回值得麽?”

他擡眸淡淡道:“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那你又得到了什麽?”

“快樂,她快樂即我快樂。”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那聲音嘆息一聲道,“去吧!今生你本有七十五年壽命,如今卻只有四十五年了,你且好知為之。”

莫離憂只覺得腳下一滑,便跌入萬丈深淵,深淵裏全是寒冰。

景和十五年,天成帝退位,皇七子莫離憂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意安。

------題外話------

親們!文文最多能發五萬字,所以只能分上中下三章來發了,關於文中還有些沒交待清楚的,某雪會在番外裏交待清楚,某雪會休息幾天再寫番外,這一段時間謝謝親們的支持了,某雪在這裏鞠躬散花了,群麽麽親們~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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